--澤瑜視角--

 

我和湊崎小姐來到她祕書小姐的醫院,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裏,不過還是覺得有點悲傷......因爲爸爸在這裏離開我。

 

空氣中沒有公立醫院的消毒藥水味,只有一如以往的風雨蘭花香,卻惹得我鼻子一陣刺痛。在爸爸離開我之前,我也是聞着這些味道送走他,記得在心電圖變成一條死氣沉沉的直線前,他說:要如風雨蘭一樣堅強,朝着夢想勇往直前。

 

如今這所醫院還是用着這香氣清新劑,彷彿就是要提醒所有病人、病人和死者的親人要勇敢面對生離死別,鼓勵患者要努力抗病。

 

「周先生您晃神了?真少見。」回過神,眼神停在湊崎小姐身上,她正用水汪汪的柴犬眼睛凝視我,那雙清澈的棕眸彷彿是在尋找我飄走了的心神。眨眨眼,先爲了我突如其來的失常道歉,然後才請求:「請湊崎小姐帶路。」可是眼前的湊崎小姐不動如山,還擔心的注視我,她皺起好看的眉,眉心緊緊纏成一團,小心翼翼的問:「您是不是想起什麼事了?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說給我聽的,我不介意當您的聽衆。」

 

我不禁佩服她的觀言察色能力真的非常厲害,相信我剛剛只發呆了大概只有幾秒,可是她還是發現了。之前我就覺得她很觀察力很敏銳,不過沒想到是如此敏銳,短短幾秒就把我的心思讀出來了......還是她會讀心術?

 

「我願意說給你聽,不過不是現在,現在是探望一婷的時間喔!」說着玩味的話,卻一時間忘了要微笑,只因鼻子一呼一吸都是風雨蘭的味道,腦袋就會浮現出爸爸病榻的身影、蒼白的臉龐。以爲湊崎小姐會因此放下心來,卻看到她憂心忡忡的表情,眼底還射出點點內疚,顯然覺得事有蹺蹊:「是不是因爲來了醫院令您想到一些不開心的事呢?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一個人探訪她的。」

 

湊崎小姐是不是太過客氣呢?難道是對於我的身份有所抗拒?我們不是朋友嗎?不過突然想到,連我們互相稱呼大家都夾着先生和小姐,她還用『您』來呼喊我。總覺得我們之間有着一塊冰牆,有着遙遠的距離感——你我可以互見,但我們的關係卻被名爲『身份』的無形牆壁阻礙,伸手一碰卻被冰的溫度嚇退。

 

「不,我已經說好要與你探病了,君子一諾千金不許反悔。我沒事的,請湊崎小姐帶路。」她也不再耿耿於懷,點點頭,緊皺的眉也終於放鬆起來,揚起大大的笑容,伸出手帶路:「這裏!」

 

打開門,便看到那位女子躺在病牀上,孫一婷腦袋圍了繃帶,整個人躲在被子後,正舒適的睡着覺。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,這樣湊崎小姐就不能和她聊天了,我瞄了瞄湊崎小姐,她的眼了沒有失落,反而亮了起來。

 

她一骨碌的衝到牀前,在她耳邊一拍手:「一婷!我來了!」孫一婷就在此時睜開眼睛,雙手伸出被子也拍了一下手:「阿紗!我知道你來了!」乍看,這兩人不是上司下屬的關係,而是情同手足的好姊妹。

 

居然如此允許下屬叫自己昵稱,真是不一般呢。看到這一幕,不悅快的事都被清空了。我決定不打擾這兩人聊天,獨自站在房門邊,順道看看她的病房。孫一婷的病房桌子上擺着一棟高聳的文件,旁邊還有一部手提電腦。果然是湊崎小姐口中勤奮的祕書啊,如果我家Lucas都能在病倒的時候這樣爲我工作的話就好了!

 

是鄰家花店的花比較香的想法......這樣不好,他已經很努力了,要體恤員工啊!

 

「我去幫你拿!」突然傳來湊崎小姐高吭的聲音,我都來不及問,她便一溜煙的奪門而出了。房間頓時變得安靜無比,連外面有人小聲交談的聲音也變得格外響亮。這下尷尬了,孫一婷戴上眼鏡正滿眼好奇的上下打量我,我只好禮貌的點點頭打招呼:「孫小姐你好。」

 

「你好。請問你認識阿紗嗎?」她回我一個客氣的答覆,還送上一條問題。可是這是什麼問題?我來了這裏不就代表我認識她嗎?不過還是得回答她的問題:「我認識湊崎小姐。」

 

「啊哈哈對耶,你跟着她來的就代表你認識她了。」她先輕笑兩聲,爲自己打完場,便猶疑的看着我,吞吞吐吐地問:「你是她的......管家?」管家?我哭笑不得,低頭看了看全身的衣着,是輕鬆的服裝,而不是管家應該穿的西裝,她怎麼會覺得我是個管家?雖然我家沒有管家,也對管家這行業不太了解,但我知道管家絕對不是我這個樣子的。

 

「爲什麼你這樣說呢?」問非所答,情不自禁就想問問原因。

 

「因爲你叫阿紗『湊崎小姐』啊,我們都叫她『阿紗』。而且你一直站在她的右後方,是個服務站位。」她這時突然笑了起來,舉起牀邊的一本小說,指着裏面的插畫:「還有你的樣子很像我最近看的小說裏面的一個角色,也是個管家哦!」

 

她用『也』......該不會真的把我當成管家了?我走上前,低頭看着小說中的管家,不得不承認,那角色真的與我有幾分相似,同樣有一頭長髮,容貌的確有點像。加上我的站姿和對湊崎小姐的稱謂,怪不得令她誤會了。但是,我其實只是剛好站在她的右後方而已。

 

「我並不是她的管家,我是她的朋友。」我友好的伸出手:「我姓周的。」她毫不猶疑的握上我的手,看來是個性格爽直的女子,她笑眯眯的說:「我是孫一婷,阿紗的祕書。」

 

--紗夏視角--

 

我拿着一杯咖啡跑回病房,發現周先生和一婷相處很和睦,兩個人正好在握手,看來我害怕他們之間會尷尬的疑慮是多餘的。

 

把咖啡放在快要滿溢公文出來的桌子上,餘光看到周先生又退回剛剛的位置去了。我轉頭想要邀請他過來一起聊天,只見他微笑着搖頭,一如以往,那是個迷人的笑容,足以令自己神魂顛倒。

 

許久,聽到一婷嘿嘿的笑聲,我才回過神來。眼前的祕書正開心的對着我笑,一手抓着我的衣裳把我輕輕拉下,她靠到我耳邊耳語:「你喜歡他?」『你喜歡他』這四個字撞擊自己的心房,心跳頓時直線加速,這從來對其他男生都沒有的心悸告訴自己的心已經被他攻陷......

 

自己的心房,好像,已經淪陷了。

 

「春天啊春天到了。」一婷平淡的聲音在耳際響起,我依照她的視線看出,那是窗外的櫻花在風中輕輕擺動,粉紅色的花瓣在蔚藍的蒼穹下畫出美麗的線條。春天,是櫻花盛開的季節,而自己的心中也是開滿了無數朵粉色的櫻花:「是啊......春天,到了呢。」

 

一婷的視線重新回到我身上,臉上戴着不知名的笑容,再次把我拉近:「還好他不是你的管家,管家是不能跟僱主談戀愛的!」

 

什麼?

 

「我剛剛跟他聊過了,是個好男人啊,你撿到寶了,真好!」

 

撿到?我撿到周先生?天啊,他不能聽到這句話啊!周澤瑜可是個城中大人物......我扭頭,發現周先生靠在牆壁上,正朝我微笑。還好他沒聽到,如果一婷知道自己對他說了這些話,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,也許臉上的笑容會消失,蒙上恐懼吧。

 

扭正頭,一婷又在用調侃的眼神打量我,更不時用包了繃帶的手指比着周先生。此地不宜久留,輕咳一聲,道別:「時間差不多啦,我要回公司辦公。你好好躺着,不要亂動,有事要按鈴......」瞥到桌上堆積得像座高山的公文,誠懇的握着她的手道謝:「謝謝你幫我分擔工作。」

 

「小case啦,這是我的工作,你可以安心離開。」她咧嘴笑的開懷,半推半請的趕走我。才走了不夠半步,一婷突然把我拉住,一把按下我的頭在我耳邊低語:「要好好攻略帥哥喔~~~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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